七月的炎熱,做起事、念起書都覺得少了一半的力氣。放下書本,無聊的逛起網站,正好看到〈父後七日〉這篇散文。音響放著〈送行者〉的配樂,一邊讀著,一邊聽著,外頭的高溫不再使人侷促不安,我的心意外的平靜下來。

小說篇幅不長,主要是說主角父親過世後七天到出殯的情景。沒什麼狗血淋頭的催淚場景,反而處處可見黑色幽默:

那是你以前最愛講的一個冷笑話,不是嗎?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要分辨一下啊,有一種是有醫~有醫~,那就要趕快讓路;如果是無醫~無醫~,那就不用讓了。一干親戚朋友被你逗得哈哈大笑的時候,往往只有我敢挑戰你:如果是無醫,幹嘛還要坐救護車?要送回家啊!你說。


繁文縟節的行禮如儀,讓主角厭惡,但卻無法置身事外。在看過幾場親友的葬禮後,我不得不跟作者有相同觀感。雖說「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其目的仍是對亡者告別,但虛偽的排場以及酒足飯飽的酣然,對照棺木的靜默,卻是格外的諷刺。但是養生送死是為人子女責無旁貸的義務,明明對法會上道士的舉止深覺荒謬,但還是得硬著頭皮照作,叫跪就跪,讓哭就哭,「我知道好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了,就連,哭與不哭。總有人在旁邊說,今嘛毋駛哭,或者,今嘛卡緊哭。我和我妹常面面相覷,滿臉疑惑,今嘛,是欲哭還是不哭?」折騰了幾天後,出殯日子已至,作者與家人送往生者最後一程:前往火葬場。再來,家人努力的恢復生活步調,他們甚至KUSO死者,用死亡的時間等數字拿去買彩券,而且還中了一筆彩金。這就是人生,死者已矣,來者可追,活著的人聚在一起藉著一連串的儀式來紀念亡者,向亡者告別,然後再踏上自己的生活。只是哀悼的時間太短,悲傷卻跚跚來遲,「於是它又經常不知不覺地變得很重。」一個要幫父親買條長壽煙的念頭,讓作者在飛機上哭了一個多小時。我想作者哭的,不只是對父親的思念,還有那風樹之悲吧!

江淹在《別賦》中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生離死別總是讓人心痛不止,有時覺得思念是裝有延遲引信的炸彈,分離的當下,它不會爆炸,但在事後,可能是一件小事、一樣小東西,甚或只是沒來由的胡思亂想,那按鈕被觸動了。炸開的,不是血肉糢糊的身軀,而是以為完好無缺的記憶。一個簡單的場景,我們總會深陷其中,久久不能脫出。因為陷進去的,是不平整的回憶,唯有等待時間把滄桑跟成熟倒進去補平,我們才不再陷溺。要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有一天「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時,也許我們才是真的走出來,才是真的完成了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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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定長住台灣的北極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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