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無間道》之後，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看到令人激賞的華語電影了。當我們被《魔戒》、《王者天下》這一類的奇幻、歷史電影迷得暈頭轉向之際，《墨攻》這部電影提供了我們另一種可能性，原來在東方，特別是在遠東這一帶，竟然也有如此波瀾壯闊的歷史過往。
故事大綱
距今兩千多年前，中國正值戰國時期諸國爭霸的年代，此時，國力強大的趙國想攻破弱小的梁國，進而一舉攻打燕國，慢慢實現一統群雄的夢想。趙國大將軍巷淹中奉命率領十萬大軍，包圍僅有孺婦平民4000餘人的梁城。大敵當前，梁王向以「守城主」自居的墨家祈求一支足以匹敵的守軍；但梁王等到的卻是一個其貌不揚、孤身應戰的墨者─革離。
信心十足的趙國軍隊一開始根本不把革離放在眼裡，沒想到，他屢屢出奇致勝，成功抵擋住趙軍的優勢兵力，讓趙軍束手無策，無功而返。而梁國在革離的帶領下全心練兵，他並教導居民製造特別兵器，加強防守實力，以隨時應付趙國的突擊，使得梁城上下，無不對革離折服。然而，忽然到來的墨家傳人揭開了一個祕密，引起梁城民眾恐慌；梁王對革離的嫉妒也日益加劇，危機一觸即發。城外，巷淹中使出不同的攻城方法，卻只是徒增士兵傷亡，無法攻占梁城，更令革離聲望傳遍各地，遠遠超過了無能的梁王和強悍的巷淹中。正當趙軍無心攻戰之際，趙王卻突然下令撤軍！巷淹中雖傳令撤退，自己卻堅持留下，繼續作戰，以慰戰死的同袍在天之靈。約有2000多名對巷效忠的部屬，自願留下完成攻城之業。誤信趙軍已經撤兵的梁王急著想奪回權力，因此對革離誣以謀反，並在城中大舉翦除革離黨羽。就在此刻，巷淹中率趙軍突襲攻城，不費吹灰之力便攻陷梁城。巷淹中沒有捉到革離，以城民作為人質，逼革離現身……
知識霸權的受害者─墨家
在漢文化圈裏面，很少人沒聽過儒家或是法家，甚至道家也有些知名度，但是墨家呢？相信知道的人就少了很多。原因無他，因為後來歷史的締造者是儒家法家等學者，看看西漢董仲舒獨尊儒術就可略知一二了。但是在戰國時代，墨學卻是顯學。孟子曾憂心的提到：「天下之言，不歸于楊，則歸于墨。」而韓非子則更明確地肯定墨家的地位，他說：「世之顯學，儒、墨也。」
但是墨家的創始人墨子卻是一個極其平凡的人。出身貧寒的他，知道市井小民的清苦。一年汲汲營營的耕耘，很容易便在一陣風、一陣雨、甚至一陣達官貴人的馬蹄踐踏下便盡付流水。只要一次的天災人禍，換來的，便是三百六十五天勒緊肚皮的半飢餓狀態。據說墨子年少時當過造車工匠，或許是他日後擁有諸般巧藝的原因。後來，受業儒家，無非，也是感受到孔夫子與自己相似的熱切！只是，他還是失望了。孔夫子的熱切，在政治、在淑世、在教育、在止於至善，表面上為著平民百姓，骨子裡仍是貴族習氣。尊禮復樂，從來就不是大多數辛勤勞苦的百姓所能享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裡還有時間嚐嚐禮樂人心的教化？他尊敬老師，尊敬老師身為貴族所作一切的努力，但他卻無法平息，身為平民對天下生靈的熱切，所以，他拗著老師的期望自成一家。
墨子最為人所熟知的思想就是他的「兼愛」、「非攻」。除了這兩項，墨子還提出尚賢、尚同，天志、明鬼，非樂、非命，節用、節葬另外八項合計共10項的主張。多收在《墨子》一書中，現存五十三篇，多為其弟子及再傳弟子記述的墨子言行。
為了實踐其政治主張，他身體力行，率徒奔波於宋、衛、楚、齊、魯、魏等國，制止了多次戰爭，如呂氏春秋愛類篇有載「公輪般為高云梯，欲以攻宋。墨子聞之，自魯往，裂裳裹足，日夜不休，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見荊王曰：「『臣北方之鄙人也，聞大王將攻宋，信有之乎？』王曰：『然』墨子曰：『必得宋乃攻之乎？必其不得宋，且不義，猶攻之乎？』王曰：『必不得宋，且有不義則曷為攻之？』墨子曰：『甚善，臣以宋必不可得，』王曰：『公輪般天下之巧工也，已為攻宋之械矣。』墨子曰：『請令公輸般試攻之，臣試守之。』於是公輸般設攻宋之械，墨子設守宋之備，公輸般九攻之，墨子九卻之不能入，故荊輟不攻宋，墨子能以術禦荊，免宋之難者，此之謂也。」。此為墨子一生最得意之事蹟，各書記載略同，雖不免有多少誇張，但墨子能「以術禦荊，免宋之難者」，郤是值得後人敬仰的。
為了實現他的理念，他還動員他的弟子身體力行，所以墨家同時也被視為中國最早的民間結社組織，有著嚴密組織和嚴格紀律，其最高的領袖被稱為「鉅子或巨子」，據說墨子本人可能是第一代的「鉅子」。而墨家的成員都自稱為「墨者」，這也就是墨攻中的那位由劉德華飾演帥氣的墨者的由來。墨者多來自社會下層，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教育目的，「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尤重艱苦實踐，「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則夕弗得」。墨者可以「赴湯蹈刃，死不旋踵」，意思是說至死也不後轉腳跟後退。墨者中從事談辯者，稱「墨辯」﹔從事武俠者，稱「墨俠」。墨者必須服從巨子的領導，其紀律嚴明，相傳「墨者之法，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呂氏春秋‧去私》）。例如鉅子腹的兒子殺了人﹐雖得到秦惠王的寬恕﹐但仍堅持「殺人者死」的「墨者之法」。
看得見的用心
《墨攻》這部電影是一個標準的雜匯文化（ hybrid culture），劇本來源是日本漫畫，演員找了中韓兩地的一時之選，電影的誕生已經十足的後現代。以往類似的題材不是沒拍過，但是都很難被觀眾接受，從《英雄》、《天地英雄》、《無極》到《夜宴》幾乎都是如此。在好萊塢鋪天蓋地的電影浪潮下，觀眾的胃口已經被養刁了。試想，前面幾部電影的排場、特效能比過《魔戒》、《王者天下》、《特洛伊》嗎？一昧的模彷西方，最好只落得邯鄲學步，遭人恥笑的下場。但是《墨攻》這部電影，它創造出了西方電影裏面缺乏的文化元素。就我所知，西方歷史中從沒有一個時代能衍生出像墨家如此利他的團體，並且將其理念付諸實行，這個是中國所獨有的。所以，如果我們用前面幾部好萊塢電影來看待《墨攻》未免失之苛刻，畢竟這從不是東方電影的強項。
電影裏面最懹我欣賞的角色除了演墨者革離的劉德華，再來就屬演梁王的王志文，他的陰鷙，符合了昏君的顢頇，以及難捨權位的算計，最後射殺巷淹中的囂張言行，更符合了「只求今朝勝」的小人嘴臉，硬是把榮譽視為第一要務的敵手將軍給吞了殺了，他的狂妄與私欲還真符合亡國之君的基因。尤其是當革離前來要統率權的時候，他那合宜卻糢糊的言論，配合他皮笑肉不笑的深沉表情，讓我看了真是大呼過癮，也在我心中建立了小人的典型基模。而飾演革離的劉德華在這部電影表現也讓我難得的再次給予他肯定。在我心中，我一直不認為劉德華是一個演技派，充其量只算是偶像派。但是他在《無間道》裏面的演出，徹底改變我對他的偏見，電影裏面，他眉宇間不經意流露的憂鬱，讓他演的角色增色不少。而到了《墨攻》，他短髮蓄鬍，布衣圍巾的造型，讓我很難不去注意。特別是他到達梁城後，被既得利益的軍政大臣驅趕住進馬槽，那儼然就是救世主必有的待遇及情節。至於他淑世濟民，有如宗教般狂熱的執著信念，卻被奸臣排擠，國主猜忌的際遇，更是若合符節。至於吳奇隆的子團角色，有型有戲，話少但是有力；也可以看到他這幾年的努力。而錢小豪的將軍徘徊在良知與權位之中，生死之際才見醒悟，也符合英雄的現實期待；反而是韓國演員一無是處，不論是飾演將軍的安聖基，或是飾演梁國太子的崔始源，都太過做作。午馬也不再有昔日「燕赤霞」的粗獷魅力，至於范冰冰的「精驥營」女首領，這個角色我，必須說是一個「雞肋」。她的武藝並不重要，她的功能就是要用繞指柔的柔情來撫慰劉德華的陽剛，徜若不做將軍，改做協防平民，也許互動情意就更有說服力了。
《墨攻》之後
《墨攻》的成功除了題材的新穎，它的邊緣論述特性也是其特色。在看過《英雄》裏面的政治正確以及《天地英雄》裏面師法《敦煌》的拾人牙慧後，《墨攻》讓我看到他們中國電影的另一種可能性。反觀台灣，我們的電影好像除了蔡明亮，好像除了同志、愛情、疏離，再沒別的。可是台灣400多年的歷史，卻從未有人加之擷取成為電影。看看好萊塢，這幾年，他們逐漸向過去稱為黑暗大陸的非洲取材，也成功的引起世人對這塊大陸的注意。而台灣不是一直想走出去嗎？電影是最好的任意門！當韓國人用韓戰拍出《太極旗》時，台灣有否可能用823砲戰、用二次大戰拍出自己的平民史呢？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