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野村舒了一口氣坐躺在草地上,在學校經過了一天漫長的軍事訓練和上課之後,他發覺全身上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他懷疑往復如果去當兵,一定第一個陣亡。
「你還好吧?」躺在一旁的松井問著。他們兩個是同班同學,也是鄰居,更是一對難兄難弟,有架一起打,有禍一起闖,因此他們「笨蛋二人組」的綽號便跟著他們了。
「我快累死了,兩隻腳痛死了。」野村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山田教官真是嚴格,老是說我的刺槍不標準,還要我重練,另外整天要我們從軍去效忠天皇跟日本,回家還有織田老師規定的代數作業要作。」野村伸伸懶腰,「戰爭不知道還要多久?」
「這也難怪了,皇軍損失慘重,剛剛又丟了琉球,現在美國人的飛機天天來,尤其那個叫B-29的轟炸機,每次都帶很多炸彈,把我們很多城市破壞掉。我聽廣播說,今年三月份,每國人用一種叫燒夷彈(燃燒彈)的東西,把東京燒得一蹋糊塗,很多房子都被燒掉,我叔叔的房子也被燒掉,連皇居都被燒到一點。」松井撐起身,「更可怕的是,好多人都被燒死,現在的東京變得很荒涼。」
「可是廣播說,我們的空軍擊落很多美國人的飛機。」野村對空軍一向很有信心。
「如果是真的,我們就不用整天躲空襲了。」松井躺回草地上,「有一次我在海邊看到好幾架正在巡邏的美國飛機,把我們飛上去攔截的飛機統統打下來,我們的飛機就像煙火一樣,在空中炸成一團團的火球,而他們卻一架也沒有被我們打下來。」松井坐起身來,「看東我們還要繼續躲空襲了。」
這時,松井湊近野村,「我今天有看到麗子喔!她跟其他的女同學一起參加今天的護理訓練。」他故作神秘的笑著。
野村啪的一聲打在松井的光頭上,「要你多嘴!」他故意裝著不在乎的神情,把頭別了過去。
松井知道他說中他的要害,帶著勝利般的笑容,起身脫去制服,「天氣好熱,來游泳吧!」松井跳入河中,野村看到松井在河中得意的樣子,也不禁跳入河中,享受這片刻的清涼,「看我怎麼對付你!」
寂靜的午後,蟬嗎異發的嘹亮,兩個人赤腳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明天要去廣島,山田教官和織田老師都已經同意了。」松井把皮鞋跟綁腿掛在脖子上。
野村停下腳步,「去廣島幹什麼,那裏很危險的,現在全國各大城市都會遭到美國人的轟炸,住在城市裏的人都住到鄉下來了。」他不禁想到人家說的在被美國飛機破壞過的城市慘狀。
「我知道,」松井笑了笑,「是我母親要我送一些自己做的醫菜和一些衣服給在城裏當警察的父親及教書的姊姊,也順便勸他們能回來鄉下。」「你放心,」松井搭著野村的肩,「你要把代數作業做好,我還要回來抄你的。」
野村一拳搥在松井的肩上,「懶鬼,真是大和民族之恥!」野村學織田老師教訓學生的口氣追打松井。
夕陽在路上留下兩人長長的身影。

任務

李梅將軍坐在美國陸軍航空隊設在塞班鳥的航空指揮部的指揮官辦公室,手裹拿著一份杜魯門總統親署的密函。
「你確定計畫真的要執行嗎?」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直視著站在他面前這位來自華盛頓的特使。
「是的,將軍,總統先生已經批准了,希望您能確實執行計畫,這次還有幾位科學家一起前來,他們可以幫助您的人員在裝設時應付任何可能出現的問題。」 這位軍官直挺挺站著。
桌上攤著一本標題「曼哈坦計畫」的計畫書,李梅隨意翻了幾頁。他對於這個極為神秘的計畫只是略有耳聞,他聽說這項計畫的成功不過才一個多月,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好的,請轉告總統先生『 貨品』 已經收到,計畫會被確實執行,」他起身跟這位軍官握手,「祝您好運。」軍官向他行禮。
軍官離開之後,李梅走向窗邊,他看到一枚外表黝黑光亮的彈體正準備從車上卸下來,它比一般炸彈大上許多,地動人員正忙著料理它。他凝望了那個黑色大傢伙一會兒,又坐回辦公桌,拿起一份有關B-29 轟炸機任務調配的文件,在上面一堆飛機編號中對其中一個作了記號,他依稀記得這架飛機的綽號是「安洛雅‧蓋」
「就是你了,小傢伙。」他對著這個編號輕輕說了一聲。

相逢

今天本來有空軍基地的參觀活動,卻不知道什麼緣故而取消了,學校仍照常上課。一如往常,一大早,修身課的永野老師又在說時局艱困,很多學校都因故停課了,大家要把握時間用心上課之類的話,野村坐在課堂上心不在焉的聽著。
「松井這傢伙,可讓他占了個便宜。」野村不平的想著,「他大概已經快到了吧!」
他往窗外望去,忽然間,他看到麗子與其他同學從他上課的教室前走過,為了避免被老師發現,他不敢多看她一眼便又把目光投回課本之上,但是腦中全是她的剛剛的身影,心中的激動根本無法讓他好好上課。
窗外又再度想起空襲警報,老師熟練不慌的要大家迅速前往防空洞避難,大家早已習慣這種聲音,便如往常般跑去避難了。
野村跟著一堆同學跑著前去避難,路上,他碰到正跑向避難所的麗子。「麗子同學,趕快一點,不然會有危險的。」他覺得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蠢話,「她當然在趕快了,不然她幹嘛用跑的。」他在心裹暗罵自己• 「謝謝你,」她朝他淺淺一笑算是對她關心的謝意,「跟你在一起的松井同學呢?」
「他去廣島了,說是要去看他的父親和姊姊。」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問題,兩個人又很有默契的陷入沉默之中。
「野村同學,我要去避難了。」麗子欲言又止的走回她的班級。望著麗子的背影,野村若有所思的走回班級。

執行

上尉掃視了飛機上的儀器一次。他跟他的組員今天起了一個大早,準備出這趙任務。為了掛在機腹的大傢伙,地勤人員著實忙了好一陣,由於體型實在太大,根本塞不進炸彈艙只好半露出機腹。副機長拿著一杯咖啡走進駕駛艙,他把咖啡遞給上尉。
「一切都沒有問題吧?」上尉一口氣喝掉半杯,咖啡冷掉了,他想。「是的,都沒問題,投彈手正跟科學家調整那枚武器,情形良好。」中尉坐回副手席,比起飛B-17 時因為沒有加壓座艙每次都要穿厚厚的電熱羊毛外套,現在真是太舒服了。
他打開計畫表,看了看手錶,「應該快要到任務區了,」他打開艙內通話器,「麥克,距離第一任務區還有多久?」
繪圖官的面前攤放著一堆地圖,他負責將飛機正確帶往投彈地點。他用計算尺跟兩腳規在圖上畫來畫去,「還有一個小時。」
上尉打開通話器,「開始進行裝備檢查,準備執行任務。」
小倉市還是跟往常一樣,面對美國飛機的到來已經習以為常,雖然已經發佈空襲警報,大家還是慢條斯理柱避難地點移動。有個人朝天空望了一眼,在雲層中,他只看到一架美國飛機,只是偵察機,他想。
上尉把飛機帶到投彈高度,這時在執行投彈時,飛機會在投彈手的諾登瞄準器控制中。「不行,雲層太厚不能瞄準。」他抬起頭來搖搖頭。
「小子,這裏離第二任務區還有多遠?」上尉喝光剩下的半杯咖啡。
繪圖官翻開地圖,他找到了第二任務區的城市,「預備任務區廣島市大約離這裏一個小時。」
野村從廁所走出來,他在一棵樹下坐下,剛剛在防空洞裏,那種腐舊雜陳的味道差點讓他要吐出來。看著藍天白雲,他彷彿忘了他在躲空襲。
「野村同學,你怎麼不進防空洞?」麗子走到他後面
「沒… 沒有,只是裏面空氣太差,我出來透氣而已。」野村不知道應付這種場面。兩人再度陷入沉默,只剩下蟬鳴填補這個寂靜。
「麗子同學,好久沒看到你哥哥了,他去哪裹了?」野村試圖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
「他從軍去了,不知道被調到哪裹,他已經半年沒跟家裹聯絡。」麗子眼神中透露著一股悲傷。
「真希望戰爭趕快結束,身邊的人能回來。」他站起身來,看著麗子。

「安洛雅‧蓋」來到廣鳥市上空,上尉打開通話器,「投彈手,準備投彈。」一旁的科學家示意投彈手可以投下,投彈手把頭湊近瞄準器,廣島市上空一片晴朗,檢查無誤後,他按下釋放鈕,一個四千多公斤的大傢伙從機腹脫離飛機猛然上升。
「帶上護目鏡。」上尉打開機尾的攝影機準備記錄。他把節流閣開到最大飛機往上攀升。
「小男孩」中的機器開始運作,它被設定成空炸模式,這個花了二十億美金的玩意兒釋放出一萬六千多噸黃色炸藥的威力,也放出懾人的耀眼光芒。
野村跟麗子不約而同的向這個光芒望去,野村覺得這個光很刺眼,「難道廣島市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股龐大的聲音向他們傳來,這讓他有點害怕,他緊緊抱著麗子,「到底怎麼了,」他問著自己。
「看,」麗子指著前方。他放開她往廣鳥方向望去,占據他視野的是一叢巨大的雲朵像是一朵香菇忽然從廣島市長出來。
他們倆不解的看著這團怪異的雲越長越大,越升越高。
「安洛雅‧蓋」被強大的衝擊波震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上尉穩住飛機後,透過機窗,眼前的情景的讓他終生難忘,「上帝,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他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飛機在蕈狀雲之下,顯得格外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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